黑山界。

    宁采臣撩开了喜轿的帘幕,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满脸都充满着皱纹的老人。

    老人一头白发,盘了个妇人的发髻,她的颧骨很高,老态龙钟,然而那微微下陷的眼睛却是异常的有神,漆黑的瞳孔里似乎泛着精明和莫测的深意。

    她的手里提着一个大红灯笼,见宁采臣正在用目光盯着她看,于是她嘴角一扬,对宁采臣露出了一个笑容。

    宁采臣想到黑山方才对他说得话,想来这个老妇便是引渡婆婆了。

    “下轿吧,新郎官。”

    苍老又阴冷的声音从这个老妇的口中说出,她随即便挪开身体,给宁采臣让出了位置。

    宁采臣点头,握着红绸的另一头牵着付臻红走下了喜轿。

    在他的正前方,是一处十多米长的石桥,石桥的尽头是一片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河流。河水是黑色的,泛着波浪和涟漪,河面上漂浮着无数棺材和红白相间的花灯,整个画面看起来十分的诡异和阴寒。

    宁采臣注意到天空中那红云的颜色变得越来越深,几乎快成了暗紫色。

    引渡婆婆在宁采臣的身上打量了一遍,然后在桥头点燃了一柱香。很快,袅袅的青烟就从这冒着星火的顶端缓缓飘散了出来,红橘色的光晕在此刻这昏暗的天幕下如同夜深人静时所闪动的鬼火。

    “三香阴阳交汇,枉死城中铜鼓响,同棺入眠转为一。”引渡婆婆一边嘴里念叨着这一句,一边将点燃的一柱香插在了香笼里。

    “走上去。”引渡婆婆抬起苍老如树皮般的手,指了指宁采臣正前方的石桥。

    宁采臣塔上桥,脚步平稳的向前走去。

    引渡婆婆再一次笑了起来,她提着灯笼跟在宁采臣和付臻红的身后,开始念起了吟唱与咏叹———

    “荒凉腐坏枯骨坟,阴阳两界荡亡魂。

    血契招魂订阴亲,大红喜轿抬新人,

    红烛白幡纸花灯,合葬同棺共魂眠……”

    宁采臣听着身后这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,明明这一切都是如此的诡异,然而此刻他用红绸牵着黑山往前走着,宁采臣却没有感到一丝的害怕和恐惧。

    相反,他觉得很奇妙,心中有一种隐秘的愉悦和欢喜。忽略掉这过于鬼魅的环境与森冷阴寒的氛围,宁采臣觉得这就像是他和黑山在真正的成亲拜堂。

    他不禁握紧了手中的红绸,忍不住斜过眼顺着红牵绳看向了与他并排行走的黑山,有那么一瞬间,宁采臣觉得这就像是他和黑山的一生都绑在了一起。

    十多米的桥,并不算长。

    走到尽头后,宁采臣竟然产生了一种微妙的不舍。

    事到如今,宁采臣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一场因他的原因而导致的一场难事,还是一场诡异却刻骨铭心的福事。

    宁采臣正想着,一口空棺材飘到了他的面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