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响起滴滴答答的雨声。

    雷声隐约轰隆。

    就像傅思策马回京那夜。但又不同,猫猫卧在柔软的被窝里,心境平和又舒适,听商榷将梦中见到的情景娓娓道来。

    大概是商榷出现后,傅思过得太好,他居然会忘了,八岁那年,离京赴蜀,那天也是下着雨的。

    那是康元九年,傅思刚刚八岁。

    钦天监批命说,大皇子身体孱弱,在皇城内恐怕不好养大,唯有去山水之间采取天地灵气,才能保一生无虞。

    皇帝的旨意很快降下,赐大皇子思居住蜀州天府,调养身心,无旨不得擅回。淑妃并无异议谢恩不迭,反倒是贤妃私下哭了几回。

    看似父母拳拳爱子之意,可宫里谁不知道,大皇子健康着呢,不过让人看着眼烦心烦罢了。皇帝能容忍出生之日地动天摇的煞星在皇城长到八岁,已经是皇恩浩荡。蜀州地僻,一个八岁的娃娃无人照管,荒废成个闲人都算好的,能不能活下来尚且未知。

    离宫当日,皇城的门落钥比往常迟些。

    接傅思的马车停在风雨中,湿哒哒的像一块发霉的馒头,傅思登上马车前回望,除了四喜奉命来送,再没有其他人了。

    “四喜公公,我母妃她……”傅思张了张小嘴,怯怯的。

    四喜抱着拂尘,懒懒散散地答复:“大皇子,上车吧,淑妃娘娘不会来的。”

    傅思手攥着车帘,垂头,努力让自己声音不那么颤抖,“是……我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兴许是小孩看起来太过可怜,四喜也动了恻隐之心,补充道:“大皇子不要悲伤,淑妃娘娘小产不久,娘娘心疼未出世的小皇子,悲伤过度所以不能相送。实际娘娘心里也是疼爱大皇子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。谢四喜公公相送。”傅思抿了抿唇,钻进车厢。

    因为傅思煞星之名,淑妃被皇帝冷落多年,好不容易三个月前查出喜脉,淑妃万分欢喜,连背后的母家沧州王氏在朝堂上腰杆也硬朗许多。

    一月前太医又说,脉象强劲,多半是个皇子。淑妃的风头,一时无两。许多人盼着这个孩子降临,同样也有许多人见不得宫里再多一个姓傅的。

    半月前,淑妃流产了,皇帝下令严查,查来查去也没能拿出个交代。贵妃嫌疑最大,但到底没有实证,其母家许州赵氏又新近立了大功,此事便不了了之。

    淑妃烧了多年冷灶,好不容易蹦出个火星,生生被人掐灭了,怎能不恨。满腔恨意,不能对贵妃发泄,她便对着自己生出的“丧门星”出气。当年她是如何得宠,结果全被这煞星毁了!

    时辰未到,马车未动。傅思坐在车厢内,撩起袖口,青紫色的淤痕还未消散,这是母妃因未出世的弟弟悲伤过度的证明,也是她“疼爱”傅思的凭证。

    疼是真的疼,但母妃真的爱他吗?傅思不知道。

    耳边雨声越来越大,又有马蹄敲击石板的声音,傅思撩开马车侧帘,一辆绿檀色的马车从旁驶过,傅思听见一声咳嗽。

    是一直养在温泉行宫的二弟傅忆。

    他身体病弱,可以在行宫休养。傅思身体“孱弱”,就要去蜀州采取天地灵气。

    凭什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