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儿已经完全亮了,但因为下着雪,层层叠叠的黄云堆在半空中,挡住了四散的曙光。

    俞轸刚从李稀音的舱里出来,抬头看着愁云惨淡的天,不由轻叹了一口气,日日下雪不得晴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。

    江秋跟在他左右,细心道“主子,您忙了一夜了,去歇会儿吧。”

    从昨天晚上他就一直守着长公主,经过了一堆糟心的事儿,今儿早上长公主喝完药,稳稳当当的躺下了,他才放宽心出来了。

    马不停蹄的忙碌了整整一晚,若再不去歇息,只怕是个木头人也受不住。

    “不必。”俞轸抬手止住了他,又问“昨晚上被救上来的小侍从在哪,我去瞧瞧。”

    “瞧什么啊,他又不会跑,主子您还是先回去歇息,过后儿再来问罪。”江秋打量着他的脸色,苦口婆心的劝说。

    俞轸抬手捏了捏鼻梁,阖眼片刻之后,立即又睁开,抖擞了精神,才道“反正都忙活一夜了,也不差这会儿,我先去把事儿问清楚,也歇的踏实。”

    能者多劳,他虽算不上智者,但有些事堵在心里,到底是放不下。

    他怎么说都有理,江秋劝不动他,只能引他去了关押着小侍从的地方。

    说是关押,但因着俞轸的嘱托,小侍从被太医照顾的极好,已经没了昨夜刚被捞上来时半死不活的模样。

    他半躺在床榻上,既是迷茫、又是惊惧,眼神有些迷离空洞,显然没搞清自己怎么突然得了这样好的待遇。

    俞轸不欲与他废话,进屋就提了个圈椅坐到他面前,开门见山道“说吧,昨儿晚上为什么跳江?是不想活了?”

    小侍从一时没反应过来,愣怔少顷后,猛然从床榻上跳了下来,跪倒在俞轸面前,哭诉道“侯爷饶命,奴才……奴才不想死。”

    他声音中露出些哭腔,又加上染了寒,嗓音有些囔囔的,听的人难受。

    “不想死?”俞轸抬头看他,眼神之中有审视、有寒意,继而冷言道“是死还是活,这得看你自己了。”

    小侍从以头抢地,不住的哭喊,“奴才说……奴才什么都说,长公主的毒的确是奴才下的,可奴才是逼不得已。”

    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,他算是没跑儿了,也只剩下吐露一切这一条路。

    俞轸面无表情的打量着他,只等他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个一清二楚。

    小侍从抬起袖子抹了把泪,缓缓道“奴才本来只是太医院一个打杂的,自知人微言轻,向来不敢惹事,但您这样高贵的人不知道,像我们这样低贱的人,就算老老实实的呆着,也总有事儿找上门来……”

    他记得清楚,那日他刚当完值回去,还没来得及点亮房里的灯,就被人勒住腰、捂住嘴拽到了门口,冰凉凉的匕首抵在他的脖颈中,吓了他一个哆嗦。

    他胆小惜命,虽被人用刀比着,却不敢乱喊,也不敢出声,生生咽下了好几口唾沫,才敢呜咽着向勒住他的人求饶。

    那人手冷、刀子冷、声音更冷,附在他耳边问了声“京城南巷破破烂烂的红门,是你家吧?”

    只这一句,便冷的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。

    他默默点头,那人随后往他怀里塞了包东西,又道“过几日长公主乘船去宛州,到时会把你安排到船上,你想法子让她服下这包东西。”